記憶把我拉回到25年前,老舊的家屬院里最不缺玩伴,我們這群小孩子成天湊在一塊兒瘋玩,直到他住進院里,我的童年生活從此有了不一樣的色彩。
他是我的美術導師楊沁,四川德陽人,印象中他矮矮瘦瘦,戴著眼鏡,頭發很長,有藝術家的修養和氣質。現在的孩子們很小就參加各類文藝培訓,還能通過網絡認識許多新奇的事物,可我們85后的童年里是沒有興趣班的,家長們也幾乎沒有文藝培養的概念。突然有這么一個蓄著長發、背著畫板的文藝青年出入小院,很快就引起了大家的圍觀。楊沁老師性格極好,也很喜歡我們這群孩子,總是翻出他的作品給我們看,有大幅的素描,逼真的速寫,還有漂亮的設計。原本以為美術就是水彩筆畫出的花、草、小人兒,卻原來還有這么一片廣闊的世界,是楊沁老師給我打開了美術世界的大門。
媽媽見我有興趣就請他做我的老師,貧瘠的年代里,是沒有培訓費的,一頓家常便飯就算是拜師。顛覆了我們對四川人精明的概念,雖不是什么正牌學生,他竟一心一意帶我入門。都說學藝術燒錢,怕我家里不堅持,他就自己出錢給我買畫具,買大卷白紙回來裁小了讓我練基礎,直線、弧線、曲線、比例、勾勒、陰影……素描練習比較枯燥,他便抽空帶著我外出寫生,還拿出之前的畫作讓我試著染色,當時定是毀了老師不少作品吧。到底是年幼無知,不懂得珍惜,總惦記著出去玩,他就送東西鼓勵我,徐悲鴻的素描集、美學書籍、速寫本、畫夾,還有那么多珍貴的作品,他都送給我了。如今想來,我該是何其的幸運,才能遇到如此好的老師!
僅僅三個多月,他就離開了,這么短的時間學畫,就連入門都難。差不多一年后,他朋友去四川看他,給我帶回一副素描,是老師憑記憶畫的我,圓圓的臉蛋上明顯的幾顆黑痣,細致入微到頭發上扎的蝴蝶花都一模一樣。說老師很掛念我這個學生,問我是否在堅持畫畫,若是有什么需要就聯系他,那時候家里沒有通訊工具,我也只能稍話說覺得基礎差。不久他就托人從四川給我帶回來兩本書,分別是《人體結構》和《美學》,我清楚記得翻開《人體結構》的扉頁,已經發黃的紙質上,他用勁挺流暢的鋼筆字寫下一封書信,誠懇的叮囑我堅持畫畫,試著領悟美學,說大概我的年齡還不太懂,但是將來一定有用,字里行間都是關切,那以后我便和他徹底失去聯系了。
2008年四川汶川地震時我十分掛念他,不知道他和家人有沒有受影響。雖然我最終沒有從事美術專業,可是從小學到現在,我在學校和單位里辦板報,幫同學繪酷酷的衣服彩繪,參加業余畫展,教小一輩的孩子們畫畫……我做了太多與繪畫相關的事,甚至心浮氣躁時就趴下安靜的作一副臨摹畫,治愈自己,我似乎明白了楊沁老師所說的學畫的意義,今天想來,她對我的接近藝術和愛好藝術,是有著多么有益的影響!可我卻不能再見到他,甚至不知道他過的可好,不能為兒時的不珍惜做一些挽回,不能當面再說一聲“謝謝”,每每想到這些內心充滿遺憾,只能在心底默默的祝福他。
謹以此文懷念我的楊沁老師,多么希望您能看到!(孫媛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