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家就住在紅堿淖邊上,打記事起,那片廣闊的湖水就像一位沉默而偉大的母親,源源不斷地給予我們饋贈。記得幼時,我母親憑著家傳的燉魚手藝,在湖濱撐起了一家小小的紅湖燉魚館。那燉魚所散發的馥郁香氣,恰似紅堿淖湖面上緩緩升騰的晨霧,絲絲繞繞地沁入每一位過路人的心脾深處。
我就在這紅湖燉魚的香氣里長大,紅堿淖的魚,是我童年最深刻的記憶。每到假期,當別的小伙伴在外面嬉戲玩耍時,我便在店里幫忙。小小的我,穿梭在桌椅之間,學著父母的樣子招呼客人,幫著遞個碗筷,收拾下桌面。那時候,我總是盼望著能多些客人,這樣就能多賣些魚,家里的日子也能更好過些。
歲月悠悠,我漸漸長大,在這忙碌又充滿煙火氣的燉魚館里,遇見了那個她——我的愛人。那是一個盛夏的午后,陽光熾熱得似要把大地烤化。她跟著一群朋友來紅堿淖游玩,玩累了,便走進了我家的燉魚館。正值休班回家幫忙的我像往常一樣,給他們端上一盆熱氣騰騰的燉魚。就在轉身的瞬間,我瞥見她眼中閃過的驚喜與滿足,那是對這燉魚味道的認可。
她笑著對我說:“這魚燉得可真香啊!”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,心中卻莫名地泛起一絲歡喜。從那以后,她常常會來店里,有時候只是為了吃一碗母親做的魚湯面。漸漸地,我們熟悉起來,開始聊天,我給她講紅堿淖的故事,講這些魚的來歷,她總是聽得入神。
在一個星光璀璨的夜晚,紅堿淖的湖水在微風下輕輕蕩漾,泛著銀色的光。我鼓起勇氣向她表白,她看著我,眼中滿是溫柔與愛意,輕輕地點了點頭。就這樣,我們因為這紅堿淖燉魚而結緣,開啟了屬于我們的愛情篇章。
然而,隨著時間的推移,紅堿淖開始發生變化。湖水的水位逐年下降,曾經浩渺無邊的湖面如今萎縮了不少,湖周邊的草地也變得枯黃稀疏,失去了往日的翠綠與繁茂。湖中的魚也越來越少,越來越難捕撈。可奇怪的是,周圍的燉魚館卻如雨后春筍般冒了出來,一家挨著一家。
我家的生意變得越來越難做。以前,食客們是沖著紅堿淖新鮮肥美的魚而來,如今魚的數量和質量都大不如前,顧客們自然也少了許多。但父母依舊堅守著老店,母親還是每天認真地挑選為數不多的魚,用心地燉著。那燉魚的味道,始終沒有改變,還是記憶中的那般醇厚香濃。
有一天,店里來了一位老漢。他看著菜單上的燉魚,感慨地說:“想當年,這紅堿淖的魚那叫一個多啊,隨便一撈就是滿滿一網。現在卻成了這副模樣。”我無奈地點點頭。老漢又嘗了一口燉魚,眼中突然一亮:“這味道,還是老味道啊。這么多年了,難得。”我心中一動,在這個湖水漸少、魚資源匱乏的時代,也許這不變的味道,才是我們最后的堅守。
所幸近幾年政府部門也加大了對紅堿淖生態保護的力度,采取了一系列措施,如限制周邊的工業用水、開展植樹造林活動、向湖中投放魚苗等。經過一段時間的努力,紅堿淖的水位開始慢慢回升,雖然速度很緩慢,但這一絲希望就像黑暗中的明燈,讓我們看到了未來的曙光。
如今,我的父母依然守在紅堿淖邊,打理著燉魚館。每逢周末我依然會帶妻兒回去,四處尋找更穩定的魚源,哪怕成本增加,也要保證燉魚的品質。因為這不僅僅是一道菜,也是我們對紅堿淖的情感寄托,更是我們一家人與這片湖水多年來難以割舍的羈絆。當夕陽的余暉灑在紅堿淖的湖面上,波光粼粼的湖水仿佛在訴說著過往的故事。
我們一家人漫步在湖邊,望著那漸漸恢復的湖水,心中滿是感慨與期待。從紅堿淖的魚說起,這是一個關于家庭、愛情與守護的故事,而這個故事,還將在這片土地上繼續書寫下去……(高原平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