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從來沒有這樣期待過,期待一場雨的降臨。那感覺,像極了幼時掰著指頭盼過年,一天又一天。焦渴的大地期盼著一場雨,點瓜種豆,栽樹種草。
陜北干旱少雨,但旱成今年這樣卻是少有的,盡管氣象部門說這還不是最旱的,可在我的印象中似乎立春乃至立夏以來雨就沒有酣暢淋漓的來過。我家所在的縣鎮更是靠天吃飯的山坡地,沒有任何灌溉條件。沒雨只有黃風的天氣讓農人很是焦急,尤其在這春夏之交的播種時節,雨在大家的期盼中一次又一次變成失望的嘆息聲。
終于在小滿的夜里,雨,垂憐降落在陜北大地了。這一場所謂的“好雨”或“喜雨”,隨著狂風一路奔騰著降落。它們急匆匆地打在幾近枯萎的花葉和枝條上,白雨跳珠一般,在樹葉上一個嘀嗒,又一個嘀嗒,最后打在樹枝下的干旱已久的土地上,瞬間便把干白的地面潑打成一團又一團雨滴生成的水墨畫。
人們是格外地欣喜啊!這一場雨,是他們心心念念了許久而終于盼來的。雨來的那一刻,朋友圈不約而同地全被這場雨霸占了。他們說:“雨終于下了,真是久旱逢甘霖啊!”,一位大叔甚至呼喊著 “暴風雨來得猛烈些吧!!!”
雨下了整整一夜,清晨推開門,空氣中浮動著泥土混合著草木的清香。干涸的河道里,細流開始蜿蜒,它們像是大地蘇醒的血脈,一點點恢復生機。山坡上,原本蔫頭耷腦的禾苗挺直了腰桿,葉片上滾動的水珠折射著微光,仿佛每一株禾苗都在無聲地歡呼。老農們披著蓑衣,赤著腳踩進松軟的土地,泥土從腳趾縫里擠出來,涼涼的、濕濕的,他們彎下腰,輕輕摩挲著土壤,臉上的皺紋里盛滿了笑意,嘴里喃喃道:“能種了,能種了。”
村口的老槐樹下,早早就聚集了扛著鋤頭、背著種子的村民,大家顧不上寒暄,腳步匆匆地往自家地里趕。大爺大媽們弓著腰乘著雨搶種洋芋、黃豆、高粱,一個人在前面刨坑、一個人挎著筐丟種、一個人點化肥,動作一氣呵成。汗珠順著他們黝黑的臉頰滑落,滴進剛播下種子的土地里。這雨下得太及時了,要是再晚幾天,今年收成就懸了!
在這片黃土地上,人與自然的羈絆早已刻進骨子里。雨落是希望,雨停是等待。人們在歲月的流轉中,與風雨相伴,與土地共生,用勤勞的雙手,在每一場雨的滋潤下,書寫著他們對土地的深情,對生活的執著與熱愛。